人物生平
不久,辭去局長職務,邀約湖北籍在北京學者名人集資創辦民治中學,任校長。後擴為民治大學,續任校長。北伐前夕,張毅然將學校停辦返鄂。為生活計,曾在武漢自辦會計師事務所。北伐軍抵漢,李漢俊任教育廳長,經劉樹杞舉薦張擔任教育廳督學,旋改任省立第二高級中學(高商前身,即現湖北經濟學院前身)校長。寧漢合流,李漢俊犧牲,劉樹杞接任教育廳長,任張為高商校長。此後10年(1929—1938)張歷任教育廳科長,晴川中學、黃岡中學、黃崗鄉師(現黃崗師範學院前身)及襄陽中學校長。1938年,武漢淪陷,各校隨省府西遷恩施。當時形勢危急,交通緊張,張翮臨難受命,被指派為聯合中學高商分校校長。因日機對宜昌狂轟濫炸,長江水路受阻,張翮率師生由陸路步行西上,經長陽,過野山關,歷盡艱辛,半月後抵達巴東楠木園。該地在崇山峻岭中,生活異常艱苦,全校師生克服種種困難,於1938年12月12日複課。高商將這一天定為校慶日。1940年,日軍西犯,沙市陷落,宜昌告急,張翮又率師生二度遷移避難,先乘輪抵四川萬縣,再徒步折返湖北境內,步行月余抵達利川汪家營。當地漢流袍哥橫行,張翮多方聯繫周旋,始得勉強複課。再次遷校,張翮深謀籌劃,克盡艱辛,使工作井井有條,受到師生尊敬。
1944年7月,張翮調任湖北省圖書館館長,即著手清點圖書,整理目錄,辦圖書管理人員訓練班,使圖書館很快開架借閱。抗戰勝利,張翮奉命將圖書館遷復武昌。張翮盡職盡責,所運數十萬冊圖書及大量崇文堂版片,安全運抵,無一損失,受到省教育廳通令嘉獎。
張翮畢生從事教育事業,不入黨派,不慕權勢,不謀私利,安於清貧。其為人處世,樸實而淡泊,在教育界影響頗深,特別在任高商校長期間,任人唯賢,選用教師非常嚴格,所以高商教學質量一直很高。
張翮先生生平
(作者:萬純琪1922-1996年,湖北經濟學院教授,湖北書法家協會會員)
張翮長於吟詠,曾集有《仁園詩集》及詩友唱和集《南音餘韻》、《南音劫後灰》,惜均湮沒。
張翮(1890-1946),原名傳政,字德庭,湖北蒲圻(今赤壁)中伙鋪山蟹張家人,出身張仁昌世家,父宏遠,字仁程,清末太學生。先生啟蒙於鄉里,就讀於本邑書院。時值張之洞在湖北創辦新學,乃轉入省垣“中學堂”,與同邑劉樹杞(1890-1935)同班友好。辛亥革命成功,先生中學畢業,考入北京大學商學院經濟系,民國五年(1916)畢業,獲商學士學位。畢業後曾由北洋政要蒲邑張國淦(1876-1959)引薦,短期就任北京政府農商部商標局局長,翌年即辭職。
民主治校,投身教育事業
1917年末,先生協助蔡元培等北大學者創設私立孔德學校,注重科學精神的傳授與訓練。繼而籲請湖北耆宿支持,約集湖北在京學者、名人集資創辦私立民治中學(以北京湖北會館為校址),轉任該校校長。不久,又將民治中學擴辦為私立民治大學,續任校長。此為先生投身教育之始。以“民治”為校名,來源於孫中山先生的治國學說,由此可見先生的民主政治思想。辦學期間,任事負責,實行民主治校,支持學生參加“五四”新文化運動;克服政局動盪、辦學經費不足等困難,培養了一批人才。1924年後,目睹北洋政權政治腐敗,民生凋敝,廣東政府正積極準備興師北伐,出於政治上的選擇,乃毅然將學校停辦,校務交由余正清(地下黨員,武漢解放後出任市教育局付局長)、張傳瓊、郭子藩三人處理,偕部分湖北同事同學南歸故里。初到武漢,曾自辦會計師事務所於漢口。1926年10月,北伐軍攻克武昌,武漢國民政府和湖北省政務委員會(即湖北省政府)相繼成立,李漢俊(1890-1927)出任省政務委員會委員兼教育廳長。適劉樹杞由美學成歸國後從廈門大學回省任職,力促先生將會計師事務所停辦,並舉薦先生為教育廳督學。民國十六年春,李漢俊對全省中等學校實施改組,將前普通科二中、三中、工科高級中學、商科高級中學及漢陽五中(也稱晴川中學)合併為省立第二高級中學(即省立高級商業學校前身)。委任先生為改組後的首任校長。省二中下轄四部,第一、二兩部分別設在漢口德國球場德華學校(商科六個班)、漢陽針釘廠(工科六個班,旋劃出改為省立三中),第三、四兩部均設在漢口輔德學堂(初級十個班)。大革命失敗後,桂系軍閥胡宗鐸、陶鈞進占武漢,李漢俊壯烈犧牲。武漢處於國民黨右派的血腥統治下,學校被迫停課。先生目睹國民黨反動派的倒行逆施,悲憤不已。劉樹杞接任省府委員兼教育廳長後,以先生熟諳商學及教育,委請先生繼任二中高商校長。校址設在漢口華清街(現一元路市十六女中),附辦普通國中部於武昌西卷棚貢院。在先生努力下,“二中高商”在當時社會頗負盛名,一般家長均以子弟能入學“二中高商”為榮。此後十年(1929-1938),先生歷任教育廳科長,省五中(襄陽)、晴川中學、省六中(黃岡)、黃岡鄉村師範學校校長及教廳督學等職,頗多建樹。
抗日烽火,聯中二度西遷
民國二十七年(1938)八月,日本侵略軍進逼湖北境,武漢告急。 湖北省政府為搶救青年子弟免淪敵手,乃匆忙籌措將全省戰區各公私立學校聯合組成適應抗戰形勢的“湖北省立聯合中學”(學生一律公費),由當時省主席、六戰區司令官陳誠兼任校長,隨省府西遷施鶴地區分別覓址建校。其時形勢危急,交通緊張,先生臨難承乏,被指派為聯合中學高商分校校長。高商分校合原第一高商、漢口市職、沙市市職三校為一校。因西遷校址未定,匆促之際,號召學生先自行急到宜昌集結待命。1938年11月初,由於日寇天天向沙、宜狂轟濫炸,省代主席嚴立三急電召集聯中各分校校長開會,責令即日組織師生撤離宜昌,以保全全。高商分校受命後連夜組織撤出。水路校具圖書由教務員馬琴堂押運,乘“寶亭”號小火輪西運巴東,船行至秭歸新灘,水急灘險,在絞曳上灘時,不幸翻沉。陸路由先生親率,他偕同負責教師王鳴琴、職員李鄴仙,提著燈籠站在宜昌江邊渡口上,照著跳板,清點著學生走上過江的渡船,這樣來回過渡十餘次,才把學生全部渡到對岸安安廟,再次清點了一遍人數,暗中摸行到大橋邊過夜。這樣乘夜過江,是為了避免日本飛機的低飛掃射。第二天拂曉啟程,向新校址巴東楠木園進發。爬山渡谷走了五、六天,經過宜昌木橋溪、長陽高家堰、賀家坪、榔枰到巴東野三關。在野三關休息了三天,再度啟程,折向北行,朝著更陡峭、更荒野的高山前進,第一夜宿野花坪,次日經綠蔥坡宿棗子坪,第三天經茅草荒、楊林荒、韋家荒一帶。在野山關出發時,探知路險難走,全校分兩天啟程,後一天動身的,可以看見前一天出發的人蠕蠕行動在懸岩絕壁的小路上,由此可見山路的陡峻。韋家荒這一帶,是二千公尺以上的高山,低頭可以隱隱看到楠木園的屋宇人畜,長江如帶,輪船如豆,飛機在腳下蜿蜒西航,雲霧在頭上瀰漫開合。目的地雖已經看得見了,可是還得繼續直下陡坡兩三小時之久,才最後達到目的地,這時已是十一月中旬了。楠木園地處巫峽中段,東接群峰,危岩掩峙;北望對江,峭壁如屏。十數戶人家依山就勢支撐建房,順坡上延成村。高商五百師生突然到達,生活異常艱苦,用水如用油,吃糧如吃金,菜蔬無供應,疫病常流行。驚魂甫定,借民房作宿舍,搭茅屋當教室。因陋就簡,隨遇而安。複課之日,全校歡騰。時為1939年12月12日也。此後定是日為高商校慶日,逐年祝賀紀念,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民國二十九年(1940)九月,日寇更進西犯,沙市淪落,宜昌告緊。先生又率領師生二度遷移避難。全校師生分批乘“建陽”號輪經瞿塘峽抵四川萬縣,再徒步折返湖北境內,過磨刀溪,越齊岳山,經野茶壩,月余長途跋涉到達利川汪家營鎮。汪鎮又名清源鄉,意為清江發源之處,地處川鄂交界高山,人煙稀少,虎哮狼嗥。鎮上幫會袍哥橫行,高商遷來後,深受挾制,地方惡勢力甚至揚言要殺死學生,趕走學校。先生為消彌隱患,只得忍辱負重,多方聯繫周旋,屈尊禮拜並宴請地方“大爺”。為減少矛盾,遷學校至鎮外,每個學生髮給一個小木凳、一塊方板,草草收拾,即行複課。此時多數學生已無家可歸,與學校相依為命。全校學習蔚然成風,生活有無相濟,教學亦日趨正規、安定矣。
筆者當年以區區少年,自始自終親歷了這兩次西遷,其對身體之磨鍊,思想之升華,自毋庸諱言;然以年過半百之先生,其驚人之毅力,堅強之性格,周密之計畫安排及與莘莘學子患難與共之精神,深深受到了廣大師生的愛戴,每念及此,敬仰之心由衷而生。
桃李滿園,詩友酬詠古今
先生從教凡三十年,培育無數桃李,然以年代久遠,時代變遷,故昔日乏跡難尋。其兩任高商校長,歷經了高商建校史上最艱巨、最壯觀的大革命時期(創校)和抗日戰爭時期(西遷),辦學主張極重實用,理論教學重基礎課程,技術教學重時引制度,選聘教員要求極嚴,所培養學生既有理論,也擅操作,為財會計統諸政業界所樂於任用。學生出路開闊,社會評價良好。時至今日,先生門人健在者仍以其所長服務人民。如中南財經大學教授崔之慶,商業部百貨局局長鬍鐵夫,荊州地區糧食局局長邱緒熾,沙洋農場總會計師韓永年,江漢大學財會教師郭斌超及筆者等人,均是先生四十年代桃李。
先生於治學外邃於宋詩,每公餘暇日不廢吟詠。1929年在省教育廳任職時即加入著名的武漢南音詩社。西遷離亂之際,與中文教師陳省齋,黃輝鼎,陳鍾煜、熊貞吉諸人及校外同邑賀良璜等重組“南音詩社”,酬唱詠和,以寄憂國懷鄉之情,結有《南音餘韻》,《南音劫後灰》兩詩集。當時以自制蠟紙由筆者刻印,流傳不廣。遷復後,經著名詩人覃孝方、賀良璜審訂、余肇熙校正,社會著名人士于右任、馬敘倫等題詞,將先生存詩編纂為《仁園詩集》兩卷(仁園:先生武昌寓所名),原擬出版,後因經濟困難,一直未能付印。惜至今日均湮沒無存。
承乏赴難,入主省圖書館
民國三十三年(1944),湖北省圖書館(館址省會地恩施)龍洞資料室珍本藏書為宵小所盜,流散於街頭小販之手。訊息傳出,朝野震驚。省參議會因以發難,要追究失職責任,原館長因以去職。七月,先生調任省圖書館館長,此次實為再次承乏赴難。履任之後,立即整頓查點圖籍,編印中、西文圖書目錄;舉辦省會區各機關圖書管理人員訓練班;遷館舞陽壩新址,正式對外開放。次年九月,抗日戰爭勝利,省館奉命遷復武昌。先生一則派員赴漢協助省教育廳委員揚時之接受偽省館書籍及蛇山抱冰堂下新館舍(即現館舍,時被敵偽保全司令部占用);一則籌備數十萬冊圖籍及大量崇文版片(張文襄督鄂時所刻,在學術界夙稱珍品)的裝箱遷復。為適應新形勢的需要,先生幫助建立了“省恩施圖書館”。經過四個月的精心準備及三個月的艱苦兼程,至民國三十五年(1946)八月,遷復工作勝利完成。九月,報章、雜誌閱覽室對外開放。十月,省教育廳傳令嘉獎先生,略稱“該館由恩施遷復武昌,各項公物雖經長途輾轉搬運,均全整新,毫無損失。足證該館長珍視公物,事先計畫周密,臨時照料得當,應予傳令嘉獎,用示鼓勵”。
先生在省圖書館長任內重視館藏的增加,且成績卓著。省館自抗戰以來即未曾添購書刊。國民黨政府一向靠增發紙幣維持局面,省館經費歷來沒有定額。但在先生努力下,任內受贈與接收、收購的圖書則是相當可觀的:(一)接受音韻訓詁學家黃季剛家屬捐贈遺書4996冊;(二)接收興亞研究社漢口分社日文圖書5228冊;(三)接收敵偽武昌圖書館圖書12萬餘冊;(四)接收崇文書局舊存崇文版線裝書234種,每種留5部,余均出售;(五)接收其它舊存版片約49000塊;(六)收購省通志館總篡張繼煦家藏珍本古籍261種,計2098冊。這樣,除版片外,館藏從原有十六、七萬冊增添一倍,達到三十三萬餘冊。
身後哀榮,教界嘆惋推崇
民國四十五年(1946年)先生在長期戰爭動亂和輾轉流亡中慘澹經營,歷盡艱辛,終以心力交瘁,積勞成疾於是年十二月十六日溘然長逝矣,終年五十七歲。先生之逝,學界震慟,門牆悼泣。先生逝世後次日,《武漢日報》即作以下報導:“(本報訊)省立圖書 館長張翮,於昨日十六日晨五時因腦沖血病逝省立醫 院。張氏字德庭,蒲圻縣人,畢業於北京大學,曾任省立中學校長十餘年及教廳之科長督學等職,為人耿介,擅長詩文,此次復員遷復圖書館不遺餘力,克服種種困難,用心過度,同人聞訊,莫不痛惜!”12月22日“張故館長德庭先生治喪委員會”(由省科學館館長、北大校友舒文博主其事)在《武漢日報》發出訃告,略稱已由先生“生前友好組織治喪委員會辦理喪葬一切事宜,經報省廳奉準將遺體舁回省圖書館大殮。茲擇於國曆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時在省圖書館開會追悼,十一時發引暫厝武昌大東門外長春觀”等有關事宜。12月26日上午在省圖書館大廳及前廣場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省府代表、教界同仁、親朋師友及先生桃李等數百人參加,會後並均步行送柩長春觀暫厝。儀禮全過程莊嚴肅穆。省高商、省武昌高中、省一女中等中學校及省科學館、省生物館等教廳所屬單位均因以停課或停辦公。次日,省主席萬耀煌派秘書來館弔唁。翌年,先生靈柩歸葬中伙鋪成家山灣西側之犀牛望月山,車皮進入蒲境後,沿途汀泗橋、官塘均在站台舉行路祭,到達中伙鋪後,舉行了隆重的接靈和安葬儀式。
先生終生從事教育事業,不入黨派,不慕權勢,不謀私利。安心於清貧生涯,執著於培養人才。兢兢業業,無時或已;聲譽隆重,教界推崇。其為人處世,樸實而淡泊。身無華服,口無虛言,文無浮辭,詩無綺語,言行臻於至境。故其逝世之日,親朋師友,無不嘆惋。痛感哲人早逝,實教育界重大損失,身後哀榮,在當時教育界實屬僅見。
主要參考資料:一、1986年《湖北省商業簡志》第十一冊:商業專科學校卷;
二、1984年《湖北省圖書館建館八十周年》館史篇。
一九八九年七月
後人紀念
2011年是張翮逝世65周年,謹蒐集數則紀念文摘,以作對先生之追念。
《襄樊文史資料》第九輯(1990年6月)
《省五中——省襄中(1928年--1938年)》
作者:王之錚(1913-2008,原五中學生,1938年2月參加新四軍併入黨,離休前曾任襄樊市三中校長),肖肅(不詳)。
“三十年代,省五中是鄂北地區十餘個縣唯一的一所完全中學。在五中始建至抗戰轉入省聯合中學的10年間,前後共換了七任校長”。“三十年代的中學校長,掌握學校人、財及教育大權,外力甚少干預,學校辦得好壞,大都取決於校長的人品和素質”。“第五任校長張翮,蒲圻人氏,北大畢業,任職兩年半(1933年春到1935年夏)。此人作風嚴謹,辦事認真,富有教育經驗,事業心甚強,兩年半時間把學校建設得很可觀。學生的教室、宿舍、自習室、體育場地、階梯教室以及較為充實的圖書、儀器等均是經他逐漸添置完備的。學校的一套教學管理制度,以及嚴謹、樸實、勤奮好學的校風也是在這一時期形成的。他是五中同學甚為懷念感激的一位校長”。
文內還敘述了先生親筆圈點中榜考卷的軼事:“1935年春,棗陽完小高材生陳冠南、周立忠分別以第一名、第四名中榜。當時校長張翮先生親自查閱中榜考卷,讀到陣冠南的文章時頻頻點頭,極為讚賞,親筆圈點為第一名。對周的文章也甚欣賞,但字型欠功楷,圈為第四名。這一訊息傳到棗陽完小,給完小師生以巨大鼓舞”。
《東坡赤壁詩詞》(1993年1月)
《紀念老教育家張翮先生誕生一百周年》
作者:趙毅(1934-2003,武鋼黨校法學教授、東坡赤壁詩社社員)
“筆力遒勁鼎可扛”①,壯哉此語動三江。德翁②不愧棟樑柱,意在定國與安邦。
初試鋒芒刺破天,擬躍京華上凌煙。宦海污濁蛟龍遁,憤出北門③譜新篇。
欲借春風培桃李,民治大學從此起。廣攬英才掌教化,三十餘載創業績。
臨危受命組“二高”④,鄂邑城鄉育新苗。豺狼當道萬馬喑,唯君管弦聲蕭蕭。
難忘敵騎踐中原,巴山飛越楠木園。危岩峭壁兩相望,五百師生笑語喧。
再遷利川清源鄉,人煙稀少田園荒。野菜地瓜和根煮,木凳方板辦學堂。
兩任校長振“高商”,多少頑童煉成鋼。門前桃李亭亭立,一代書香百世芳。
月轉星移哲人逝,功績今載春秋史。莫道楚天多寒流,蒲邑千秋猶仰止。
註:①此為張翮先生的一句遺詩。
②先生字德庭,時人尊稱德翁。
③源自《詩·邶風》篇。
④即原湖北省立第二高級中學,後更名為湖北省高級商業學校。
《中國教育大系·歷代教育名人志》(1994年7月)(湖北教育出版社) 張翮先生事跡已載於第465頁,本書由湖北、湖南、遼寧、河北、江蘇五省從事教育研究的專家合作編輯,全書150萬字,頗具權威性。
主要成就
與南音詩社
(二〇一〇年一月)
著名的武漢南音詩社是1929年在武昌成立的。“南音”取南方土風之意。社員多為當時知名之士,湖北籍居大多數,湖南次之,還有安徽、江蘇、江西等省籍個別人士,或因寓居武漢,或因相知有素,也被邀約參加。初期僅有61人(題名錄從略——筆者),時年39歲,在省教育廳供職的張翮名列其中。社員中如黃季剛、王季薌(均國學大師)、錢葆青、朱煥如(均清末秀才、舉人)、鄒苾蘅、孫鐵人(均辛亥首義老人)、陳省齋、程葆華、賀良朴(均著名詩人)。發起和主持人為陳省齋,協理社務為許覺園。
南音詩社的宗旨在於發揚詩歌優良傳統,交流作品,增進感情。每屆節令,由主持人柬約舉行詩酒之會。因無固定社址,事前商定集會地點,或選擇三鎮名勝(如奧略樓,抱冰堂),或借用學校會議室(如張楚中學、楚材中學、中華大學),或就社員住址舉行。屆時除交流近作,亦必商定應景切時之新題,占韻分賦。其散居各地不及與會的社友,則以郵筒分韻相寄。所有作品在漢口《大同日報》(社員艾毓英系該報發行人)辟有《南音》專欄,每周附刊一次,藉以傳播。報社不付稿酬,唯每期特為加印若干份,交社轉發社員,並留備彙編。抗日戰爭前彙編有《南音。第一輯》,並曾出版發行。抗戰興起,國內名流雲集武漢,社員人數驟增,以詩歌鼓吹抗戰,倡和頻繁,曾印行《南音。第二輯》。後經歷八年抗戰,社員相繼流離轉徙,星散四方,但仍有一部分保持聯繫,郵詩寄問,以相慰勉。
張翮是南音詩社早期成員。他邃於宋詩,每公餘暇日不廢吟詠。1938年,日本侵略軍進逼湖北境,武漢危急,代主席嚴立三為搶救青年子弟免淪敵手,乃籌備成立聯合中學,西遷施鶴地區。張翮臨難承乏,被委任為聯中高商分校校長。張翮邀聘陳省齋為高商國文教員,陳欣然允應。張翮、陳省齋於西遷巴東、利川離亂之際,與校內老師黃輝鼎(畢業於北京大學第一屆,是當時湖北省著名中文教師)、陳鍾煜、熊貞吉及校外同鄉賀良璜等重組南音詩社,酬唱吟和,以寄憂國懷鄉之情,續結有《南音餘韻》、《南音劫後天》兩詩集,由高商畢業留校任職的萬純琪以自制蠟紙刻印,由於紙質、油墨太差,因而保存困難,流傳不廣。1946年遷復後,張翮存詩經著名詩人覃孝方、賀良璜審定,余肇熙校正,社會著名人士于右任、 馬敘倫等題詞,編纂為《仁園詩集》兩卷(仁園:先生武昌寓所名),原擬出版,後因多種原因未果,直至文革始遭湮沒。1992年10月,湖北省文史研究館時年84歲的高齡館員馬季文在館藏書內發現了由原南音詩社社員安陸閔浩編著的《吟壇碎話》正楷手抄本一卷,全冊約二萬餘字,內編輯了原南音社員詩集的大量摘句並予以評論。其中有張翮“傷亂之作”的二對偶句。其一曰:“ 荒塞極天兵氣滿,朔風捲地雁聲殘”。其二曰:“ 歡 悰 久向孤樽減,華發新從絕繳生”。
1993年4月《湖北省文史研究館四十年》一書出版,第80頁陳省齋(字懺庵)條款 內有云:“陳為著名詩人……抗戰期間,在利川任湖北省高級商業學校教員。30年代在武昌約集同好組織南音詩社,任社長。社員有黃季剛、張仲炘、艾毓英、張翮、朱煥如、鄒苾蘅、程棣之(字葆華)等,均為當時詩壇知名之士。作品每周載於漢口《大同日報》的副刊《南音》上,直到抗日戰爭爆發才停刊。曾多次輯印《南音詩選》,受到文藝界的歡迎……”。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後,原南音社員鄒苾蘅(1891~1977)、朱煥如(1886~1958後)、程葆華(1896-1972後)、陳省齋(1881~1961)等均先後被聘為省文史館研究館員,他們去世較晚,應該保存有南音詩作,館史也曾先後多次提到《南音詩社》及《南音詩選》。因此,筆者寄希望於省文史館:經過努力,(包括對《大同日報》的追蹤),是可以使《南音詩選》這部經過驚濤駭浪的奇文瑰句重見於世;如此則當年的詩社社員及其後人、古體詩愛好者,均可以感到欣慰了。
主要參考資料:一、程葆華先生遺稿《關於南音詩社的斷片回憶》;
二、萬純琪先生遺稿《張翮先生生平》;
三、《湖北省史研究館四十年》(一九五三—一九九三)。
與鄂圖之遷復
被譽為“楚天智海”的湖北省圖書館,藏書450萬餘冊,其中古藉善本45萬餘冊,已位於全國十大圖書館之列。這是歷代圖書館人奮發圖強、艱辛創業的碩果。本文回溯歷史,廣搜博採,辨析精詳,再現了十九世紀四十年代老一輩圖書館人在艱苦卓絕環境中的無私奉獻和敬業精神。
作者李銨是省圖書館研究館員,本文是他為“百年館慶”所作紀念專著,刊載於“圖書情報論壇”2004年第三期(總第63期),現特全文轉載。
張翮與鄂圖之遷復
湖北省圖書館 李銨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中國軍民歷經8年的抗日戰爭勝利結束。根據湖北省政府和教育廳的指令,湖北省立圖書館在省政府各機關先期遷歸省城武昌後,亦隨即著手遷復的準備工作。領導遷復工作的時任館長為上年9月1日到任的張翮(1890-1946年,號德廷,湖北蒲圻縣人。國立北京大學商科畢業。曾任民治學校校長、湖北省教育廳督學、湖北省政府教育股長,以及省立二中、襄陽中學、黃岡中學校長等職。任現職前系湖北省立高級商業學校校長)。
籌劃遷復——周密計畫精心準備
1945年4月26日,省教育廳撥給省館遷復武昌的經費10,143,570元。8月14日,抗戰勝利在即,張翮召集關於遷復工作的第一次座談會,作出如下決議:一.遵照教育廳規定格式擬具本館復員(遷復)計畫;二.俟省政府第一批覆員出發人員起程,即行停止借閱;三.函知師院、乾訓團派人清理提取前借未還書籍;四.派人嚴厲催還已借未還書籍,不再通融。
以館長為首的19名員工面臨的任務,是將11萬餘冊圖書、3000餘冊雜誌、9,000餘塊版片及代運的“湖北省立實驗民眾教育館”的圖書(因系代運,冊數不明,重約2,000公斤)等完好無損地運回省府武昌。按照遷復計畫,張翮具體指揮了如下幾項準備工作:
1、搬回鐵廠存放的圖書版片。省館運至恩施的圖書版片初藏於出水洞和鐵廠兩處,因出水洞潮濕及安全勘虞(1944年4月曾遭盜竊)之故,1944年9月已將藏於出水洞的88箱圖書和版片搬運至鐵廠集中。1945年9月12日和15日,張翮兩次函呈省教育廳,說明省館自抗戰勝利結束後的復員計畫已經呈報,館內圖書版片等項約共45,000公斤。包裝起運,非短時期所能蕆事。目下最重要工作厥為將鐵廠圖書版片集中館內準備包裝。而鐵廠方面之圖書176箱、版片9000餘塊(80架),約共3萬公斤。書箱放置過久,損壞頗多,須先行加以修理。版片亦須先行裝架(原有版片架全毀)。且該處山路崎嶇,轉瞬冬令即屆,雨雪連綿,搬運至感不易。完全運回約需夫900至1,000名,每名至少須400元。故次項搬運費共需40萬元左右。請求先行設法撥給款項若干並轉電恩施縣政府代為征夫。誰知10餘日過去,所請教育廳二事,杳無動靜。張翮遂於10月3日直接致函恩施縣政府,請代征民夫千名左右,隨帶槓子及力繩。每名搬運一次,津貼一伙食400元整。要求自本月8日起開始搬運,以半月為期,於本月22日以前搬竣。
10月9日,省政府撥下30萬元搬運費。10月19日——11月11日,省館僱請“施南交通轎行”力夫數百名,浩浩蕩蕩,歷時20餘日,將存放於鐵廠的176口大木書箱和80架版片架搬回棲鳳橋舞陽壩館內集中,計付力資費25萬元整。
2、催還已借未還書籍。在恩施期間,遷往該地的各高、中等學校師生以及其他各機關單位的教學、閱讀資料,多從省圖書館集體提借,借出數量多者達數千冊。國立湖北師範學院(原湖北省立教育學院)即借有1,048種,計3,419冊。經多次催還,至1945年11月,仍欠180種,計269冊。為此,張翮在1月之內就4次致函該學院院長,嚴詞催促,不容含糊。各單位紛紛忙於遷復之際,往往忽略還書一事,然而張翮卻將之看作大事,稱“本館各項圖書,關係本省文化教育前途,至為重大”。儘管如此,該校還書一事,仍延至翌年1月之後乃基本還清。對其他各單位催還圖書工作,亦程度不同地存在延宕的情況。
3、籌措書箱和版片架。省館圖書裝運,共需書箱300餘口。舊有書箱因輾轉搬運及放置過久之故,損毀甚多。其可修理合用者,僅170餘口,尚需書箱200口左右,書箱添置刻不容緩。有鑒如此,1945年10月5日和13日,張翮乃分别致函省教育廳和省府遷復委員會,為節省費用計,請將各機關東下所留鋪板撥300副給省館,以便改制成書箱。13日,省館接到回電:“該館所請將各機關鋪板撥給300副改制書箱一節,應逕向‘第七區行政督察專員公署’洽商辦理。”張翮隨後迭次親往接洽,對方稱“俟分配有餘剩後,再行照撥”。為爭取時間,張翮一方面及時僱傭木工著手改制木箱,但木工工資及洋釘等雜費毫無著落,27日,張翮又函請省教育廳先行撥款15萬元以應急需;另一方面,則設法另購書箱。當12月3日七區專署電告省館已可派員洽領省田糧處的26副鋪板時,省館已經購置完備,“暫不需要鋪板”了。
4、確定整體提前回省方案。1945年12月,根據湖北省政府和省教育廳的安排,省圖書館應於最後的第三期開始遷復。1946年1月8日,省政府電令張翮:“恩施圖書館元月份正式成立,該(省)館在恩施業務應即結束,酌留職員5人、巴役2名在施辦理清點及遷運圖書事項。其餘員役準備提前來省展開工作。”張翮仔細分析了形勢和館情,認為省館完全照省府的分批遷復的辦法,執行起來“事實上困難頗多”,於是將省館的具體情況,詳細函告省政府恩施辦事處:一,省館館舍狹小,圖書版片充塞,未遷出之前,恩施圖書館即無法遷入正式成立;二,省館圖書版片等,刻正分別清理包裝造冊。舊書箱及版片架之修整、新書箱之添置亦正在積極辦理中,手續極為繁難。將來搬運時,沿途起卸押運,照顧一切,工作尤為繁重。加以圖書共300餘箱,版片70餘架(原經教育小組會議決議暫交恩施圖書館保管,容後再搬。後經圖書儀器清理委員會認為版片過於重要,留置恩施,毀損堪虞,且將來仍須搬運,不如一次辦理為妥,故不得不一併運回),重量共約45噸。此間車輛不敷,自非數次搬運不可,更非多數員役照料不可,部分人員先行回省則分散人力,似不適宜;三,目下工作,重心仍在恩施,館長責任所在,自須留施。主要職員亦須留施協助,以竟搬遷全功。縱少數員役提前赴省,於武昌方麵館務,恐仍無法展開;四,省館經費向極支拙。館中業務,就令即行結束,而留館員役薪炭燈油等費,每月亦頗不貲,廳令設法匯撥購辦報章辦公等費濟用,實屬無法可設。基於以上緣由,張翮請省府恩施辦事處轉電教育廳,“將本館列入第二期遷復,並遷復經費迅予發下,俾利遄行。庶本館辦事較為便利,經費可以撙節,而恩施圖書館亦得以早日成立”。
2月23日,省館圖書究何時搬運,仍未蒙廳方指示。 3月20日,張翮函復省政府恩施辦事處:“本館撥交恩施圖書館圖書為958種,擬遷復圖書計351箱,共重72,000斤;檔卷雜具及清理委員會圖書目錄計14箱,共重1,500斤;職員14人,眷屬大口12人,小口3人,工役3名。…本館圖書多系善本…搬到巴東後,如雇木船運至宜昌,再由宜昌換輪運漢,不獨危險堪虞,而且多耗上下船力資。擬請政府派遣專輪到巴接運,藉省經費而策安全”。
4月23日 湖北省銀行恩施分行通知省館,提前赴省旅費100萬元業由財政廳匯撥到施。5月9日,張翮派出納彭人傑往省銀行恩施分行領取100萬元提前赴省旅費。
至此,省館遷復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基本就緒。10日(於恩施)張翮致電省教育廳:“本館現奉令遷復,由恩施至巴東汽車業經交涉就緒並定即日首途。…請轉電巴東縣政府迅代覓定房屋並與車輛到達時按照官價代雇力夫搬運”。
陸路回程——車運巴東候船匝月
省館遷運之前,已將重複圖書、房屋、器具及建築新館舍的文卷等,均遵省政府命令撥交湖北省立恩施圖書館,計撥交圖書966種,1,308冊;房屋3棟1座,15間;各類器具47種,226件。張翮和恩施館館長丁超分別攜點交人和點收人履行交接手續。
1946年5月14日,省館開始遷復。首期行程,計畫先用巴鹹運輸段汽車運抵巴東,張翮坐鎮恩施指揮。考慮全部圖書到巴東後,如雇乘木船直下,則峽中灘多水急,危險堪虞;如守侯過往輪船,則不獨無把握可言,且恐稽延時日,虛糜公帑,乃於16日和24日分别致函省教育廳和省第七區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全司令公署,一則報告全部圖書預計5月底或6月初旬可以運竣,一則懇請轉商建設廳航業局準備屆時派遣專輪到巴東接運,直達武昌。由於巴鹹路段車輛過於陳舊,機件不靈,往往中途發生故障,陷於停頓,至21日,僅有數車圖書抵達巴東。張翮又致函建始縣政府,請轉知所屬當公路各鄉保,遇省館裝運圖書過境時特予維護。6月初,圖書全部運抵巴東。此次陸運,計動用汽車:2噸半1車;2噸3車;1噸半18車;總用車22輛,公物總重38噸。10日,省館獲悉,原聯繫僅能行駛峽江之“建施”輪因損壞過甚,正在武漢大事趕修,工竣方能遞途。先期從5月16日始,省館就一直在巴東租用“達通旅社”為辦事處,開始候船,直至7月28日,前後滯留巴東共74日。
勝利遷復——江中歷險平安返省
經反覆與建設廳航業局聯繫交涉,7月29日,終於得以由“大豫”輪裝運圖書 。圖書先在巴東陳家碼頭經轉駁船9隻上“大 豫”輪到黃臘石。船至宜昌,圖書由輪船卸載,經大柏木船過檔,與拖輪駁船“恩施”號並幫拖帶,由總務主任余肇熙(家人共8口同行)押運。8月初,船到湖北荊江水域藕池口附近小地名為調關的寬闊江面時,突遇狂風暴雨,兩船劇烈顛簸,船舷並連處上下猛烈摩擦碰撞,繼而連繫兩船的兩根首纜之一被磨斷,柏木船出現裂縫,江水雨水直灌船艙,物件箱籠傾倒,人在水中,事態危急。四顧無援之際,幸船長指揮若定,船員協力搶險。余氏一家在艙內照料箱籠,清除積水,合力施救,終化險為夷。最後於8月8日抵達武昌漢陽門碼頭,雇力夫將圖書、版片及所有公物悉數運抵熊廷弼路抱冰堂新館舍,所有人員亦安全抵達。事後清點,整個遷復過程,所有圖書版片公物等,除僅一、二書箱略受潮濕外,幾乎完好無損。得知省館勝利遷復後,10月4日,湖北省教育廳向省館館長張翮發出嘉獎令:“該館由恩施遷復武昌,各項公物雖經長途輾轉搬運,均全整如初,毫無損失,足證該館長 珍視公物,事先計畫周密,臨時照料得當,應予傳令嘉獎,用示鼓勵。除呈報省政府備查並冊報蔣主席外,仰即知照”。
8月15日,遷復後的省館正式辦公。16日,張翮館長指派館員崔祥珩等8人開始清理圖書。20日起,先行開放雜誌閱覽及報章閱覽,每日閱覽者均達百人左右。
去省8年的湖北省立圖書館,終得以勝利回省。館長張翮以“守藏之責,重於守土”的高度責任感,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殫精竭慮,幾近圓滿地完成領導遷復的重任。其所作出的貢獻,將是鄂省的圖書館事業乃至鄂省的整個文化事業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一頁。